雙手交握,金厲旭低下頭、閉眼,朝著牆上的十字架虔誠祈禱。

從前的日子太過繁忙,能夠撥出時間到教會的次數屈指可數;

現在時間自由了,禱告依然是他生活裡重要的一部分,讓心獲得平靜、感受神的祝福及恩澤。

 

禱告結束,金厲旭看了看錶,晚上要替李赫宰慶生,要先去精品店選禮物、再繞去蛋糕店拿特製的草莓奶油蛋糕,得抓準時間才行。

當他準備離開時,一個熟悉的聲音叫住了他。

「智律Xi?」

「是厲旭Xi對吧?沒想到會在這裡遇見呢。最近過得好嗎?」

兩人禮貌的點頭問候。

「智律Xi怎麼會來這裡呢?」

「我娘家在這一區,從小到大都是來這裡聚會的。厲旭Xi呢?」

「來首爾當練習生之後,有時間我會來這裡禱告或參加聚會。」

「原來是這樣。說不定以前我們見過面,只是當時還不認識而已。」

李智律望著他,淨白的臉龐凝上澄澈的笑靨;金厲旭感覺自己的嘴角有些僵硬、連最基本禮貌性的回應都做不了,下意識的迴避了視線,沒再開口接話。

沉默了幾秒鐘,察覺氣氛有些尷尬,李智律移開腳步、走向擺置在旁的一座老鋼琴,伸手撫上琴蓋。

「以前,我都是跟弟弟一起來的。他從小鋼琴就彈得好,上初中的時候加入學校的演奏團,也常在教會演奏聖歌。」

窗外稀微的陽光透過玻璃照射進來、灑落在那架佈滿年歲痕跡的舊鋼琴上,幾個模糊的片段在腦中播映重疊,光影在琴鍵上交錯跳躍,耳邊宛若響起優美柔和的琴音,神聖的、莊嚴的,籠罩住整座教堂。

「或許,智律Xi的弟弟叫李智勛?」記憶中,年幼男孩的臉孔和名字同時浮現。

「厲旭Xi怎麼會知道我弟弟的名字?」

「記得每次主日崇拜時,都會有個年紀比我小幾歲的弟弟負責彈琴,我跟其他幾個同年紀的孩子負責唱聖歌。那時候有互相交換過姓名,那位還教我們彈了幾首歌,是個非常善良的孩子。原來那位就是智律Xi的弟弟啊。」

「難怪我說怎麼會對你有種莫名的熟悉感,原來以前真的是見過的啊。厲旭Xi果然天生就是要唱歌的人呢。」李智律有些激動的拉住了金厲旭的手說著「我們智勛朋友不多,唯一在家人面前提過的就只有教會認識的朋友。謝謝你成為智勛的親古,也謝謝你還記得我們智勛。」眼裡閃著的晶瑩幾乎要掉落。

 

 

坐在長椅上,李智律從皮夾翻出一張泛黃的照片,娓娓道出那段逐漸斑駁的青春歲月。

「這是智勛十八歲生日那天照的,那時候做化療頭髮都掉光了,只能戴著帽子。雖然智勛不喜歡沒有頭髮的自己,但在我眼裡,他的笑容是最漂亮的,像天使一樣呢。」

照片裡的少年面色憔悴,卻努力拉起笑容、捧著生日蛋糕比出剪刀手,即使毛帽底下是毛髮剝落殆盡的頭皮、即使衣袖底下是插滿針頭毫無血色的手臂,那雙清澈的眼睛裡看不見任何恐懼、是那麼的勇敢堅定。

十八歲,那是自己出道的年紀,正是懷抱夢想、嚮往美好未來的年歲啊;這孩子卻病痛纏身,還沒來得及體驗人生,就這麼匆匆離世。想到這兒金厲旭不禁心痛了起來。

「智勛最喜歡哪首曲子?」他問。在得到答案後,站起身、往那架鋼琴走去。掀開琴蓋、靈巧的手指落在琴鍵上,畫出一個個優雅的圓弧。

樂聲徜徉,迴盪在寧靜聖潔的殿堂裡,傳入心扉、引人思懷;音符在空氣中規律旋轉,旋律隨光點冉冉上揚,翳入天聽。

如果真的有天堂的存在,在這個與上帝最接近的地方、演奏這首曲子,他是聽得到的吧?

曲畢,金厲旭起身走回長椅邊,遞了面紙給李智律,接著退到不遠處、騰出空間讓她平復情緒;李智律轉過身,擦乾不小心流淌出的眼淚,快速地整理了心情。

「智勛過世以後,我強迫自己不能太常想起他,每次想到他都會哭,這樣爸爸媽媽看到了也會傷心;現在想起他的時候不那麼傷心了,因為我們智勛到了上帝身邊、成為天使了。今天在這裡遇到厲旭Xi真的很好呢,聽我說智勛的事、讓我能夠好好的懷念和他一起度過的時間,謝謝你。」

「我很喜歡那孩子,能為他做的也只有這些了。」

「厲旭Xi跟智勛真的很像呢,喜歡料理、琴也彈得好,反倒是我這個姐姐的跟弟弟完全相反,對音樂一竅不通。有時候想想,我跟圭賢,似乎是不同世界的人呢。他喜歡唱歌、喜歡舞台,每次提到從前還在做歌手的那些日子,眼裡好像在發光;我卻沒有參與到他人生裡最驕傲的時刻、無法分享他的榮耀和記憶,我們之間的連結其實並不多呢。」

 

那樣落寞憂愁的神情又再次出現在李智律臉上,透露出一絲不尋常的氣息。

些許五味雜陳的思緒無聲地在金厲旭心底蔓佈,盤根錯節。

這樣的表情,會屬於一個婚姻幸福的女人所有嗎?

就算不是上位1%那種程度,也不該是這種地步啊。

越來越多的疑惑不安逐漸放大,攀附住思維,一點一滴侵蝕著。

 

「智律Xi....為什麼會選擇圭賢呢?」他有些艱難的開口。

聞言,她有些愣住,隨後將視線投往遠方、緩緩訴說「其實,我從來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跟這個男人結婚呢。我們第一次見面是家人的安排。聽說一開始他是不想見面的,在看了我的照片後還是來了。那時候我想『啊,這個男人是用外貌來判定女人價值的嗎?』因此起先對他是非好感的。但相處了幾次,我發現他並不是我想像的那樣糟糕,很有禮貌、很紳士、教養非常好,大概就是大家說的暖男吧?有一次我們約好去看音樂劇,開演前我不小心把票弄丟了,結果他偷偷補買了票、拿給我假裝是原本掉了那副票,只為了不讓我自責難過,卻沒發現座位號碼跟原本的不一樣。那時候我覺得這個人貼心、傻得可愛,就這麼喜歡上他了。」

來到鋼琴旁,輕輕按下幾個音。

「他對我很好,但我總覺得自己走不進他的世界。他曾經說過,在做歌手的時候,最喜歡的表演是沒有其他樂器,只有純粹琴聲伴奏、他唱歌,那樣子簡單乾淨的舞台。我練習了很久,總算學會了他很喜歡的一首歌。手機、mp3、車子,能夠播放音樂的地方都會出現那首歌。在交往一周年的時候,我彈了這首歌送給他,想讓他重拾回到舞台唱歌的感覺。」

琴音伴隨話語落下,緩緩流洩。

「結果,他哭了。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就這樣抱著我哭了。『妳真的是天使。』他這樣對我說。」漾起淡淡笑容,柔情似水「那個瞬間的我,第一次有了不想離開他的想法,想要留在他身邊,做他的天使。」

演奏結束,站起身、回過頭,眼底是以往的柔軟溫潤。

「不好意思回憶一下子全上來了,我好像說了太多奇怪的話,請別介意。厲旭Xi、厲旭Xi?」

聽見呼喚的他卻無法回答出一個字、說不出任何一句話,心臟緊緊糾纏,有什麼洶湧地在腦海中燃燒、一片燎原星火在眼前依稀浮現。

 

那些身處黑暗的美麗光點不是火焰,而是一盞盞明亮閃耀的寶藍燈。

燈光灑上墨黑色琴身,四周寶藍燈海圍繞,他專注盯著琴譜、傾心演奏著;

舞台另一頭,光芒揮灑而下,在黑暗中映出歌者稜角分明的側臉,平穩溫厚的聲線自耳機傳出。

那人踏著腳步一點一點走近,兩束燈光聚集在一塊兒,琴聲、歌聲,如此和諧,彷佛呼吸心跳也融為一體。

 

今天和你保持距離後

請你相信我仍是孤單一人度過

我無法對你說的那句話就是

我愛你 真心不曾改變

 

每字每句唱得真心滲進肺腑,伴著婉轉淒美的琴聲,扣入心弦讓人心醉;

歌曲結束,燈光暗了下來,在回眸對上視線的瞬間,那人眼裡似乎含著淚光,不知是演唱太過入迷,亦或是青蔥年少的當局者迷。

 

溫暖沉厚的嗓音彷彿又在耳畔響起。

 

 

『最期待的不是個人舞台,而是和厲旭一起的舞台。我唱歌,他彈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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