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我討厭你的原因,曹圭賢。』

 

那張哀漠憂傷的臉是睜開眼前的最後一個畫面。

曹圭賢忽地坐起身,從這場漫長煎熬的夢中驚醒,微微喘著氣、全身冷汗。

身旁的妻子也醒了過來,焦急的問著怎麼了;他先是沒有回答,直到妻子溫暖的掌心撫上他冰涼的前額,才略為回過神,愣愣的說著沒事,只是作惡夢而已。

 

翻身下床,走到陽臺上,坐著。 

只是那樣坐著,沒有任何動靜。周圍是一片寧靜的破曉時分,思緒卻遲遲無法平復。

有多久沒作這個夢了呢?好像從結婚之後就沒有了吧。

以前有一陣子每天晚上都會重複同樣的夢境,夢見自己和那個人分手時所說的話、夢見自己和那個人漸行漸遠的那些時日、夢見當自己鼓起勇氣打電話給那個人時卻總是語音信箱甚至成為空號,那些椎心刺痛的種種過往;

而夢境的最後總會浮現那個人清秀的面容,幾分輕淺憔悴刻畫在他精緻的輪廓邊緣,細長的眼睫下滿載幽深似海的寂寞,那樣哀悽的神情深深烙印在他的視網膜上、怎麼也忘不掉,如同昨天那個人在離開公司大廳前望著自己的眼神,卻是更加強烈而真實。

 

『因為那對我來說不是遊戲,而是我的真心。』

為什麼要說出這句話?曹圭賢在心裡反覆問著自己。

不是故意要讓事情變得複雜、也不是因為賭氣而失了分寸,只是......

 

「如果連從前的那些都要當作沒有存在過的話,我們之間還剩下些什麼呢?」

 

那些你已經捨棄掉的過去,我從來不曾想過要捨棄。

即使關係變了、身分不同了,那些依然是我的記憶啊,金厲旭。

請不要把它帶走。

 

沉默了好一陣子, 曹圭賢拿起手機,播打那個熟悉而陌生的號碼。

『我們見面吧。』

『什麼?現在?』

『我有話要跟你說,所以,見面吧。』

『呀,你這人怎麼這麼沒禮貌啊....等起床再說,我很睏。』

 

嘟嘟嘟— 電話那頭響著斷訊的單音,曹圭賢站起身,拿著手機回到屋內。

 

 

 

 

金厲旭清醒的時候已經接近中午時分。

口乾舌燥伴隨著劇烈頭痛侵襲而來,如此嚴重的宿醉還是頭一次,更糟糕的是好像感冒了。

昨晚喝得太急太醉,應該聽赫宰哥的勸告節制一點才是。

可是在跟那個人起了爭執後,自己怎麼也無法冷靜下來,似乎只能靠酒精的麻痺感舒緩情緒。

拍了拍臉讓自己清醒些,突然想起些什麼,猛的拿起手機— 未接來電五通,訊息一封。

 

『我在飯店外面等你。』

 

望向窗外,此刻正大雨傾盆。

「那傢伙該不會真的在外面等著吧?」金厲旭握緊手裡的手機。心,有些躁動「雨這麼大,有沒有帶著傘呢。」

思索了好一會兒,最後還是翻身下床,披了件外套、拿了傘,搭上電梯直接往樓下去。

 

出了大廳旋轉門,果不其然,那人站在不遠處的街角,撐著傘、一身運動衣淋濕了大半邊, 髮梢上的水珠從頸部滑落,一雙眼正直挺挺盯著自己。

瞬間金厲旭覺得十分火大,這人到底有什麼問題,為什麼要這樣不請自來?

「你瘋了嗎?!不是說了等睡醒再見面嗎!」

「我說了我會等你。」面對眼前這人沒好氣的質問,曹圭賢只是平靜的說出這麼一句「等到你願意聽我說為止。」

「我又沒有不聽你說。」

「是嗎,如果我打電話給你,你不會掛我電話嗎?」曹圭賢挑了挑眉「我很清楚你是什麼樣的個性,厲旭。」

「所以你到底要跟我說什麼?」金厲旭斬釘截鐵的丟出問句。

聞言,曹圭賢向前走近一步,兩支傘角碰撞在一起,然後輕輕彈開「厲旭,我.....」

「算了,先跟我上去吧。」金厲旭出聲打斷了即將出口的話語「我的鞋子要濕了。你也一樣,先換套乾淨的衣服再說。」隨後立即轉身,往回走。

 

 

 

  

「哈啾!!!」一進門,房間裡的空調讓金厲旭打了個噴嚏。

「感冒了?」 曹圭賢問,順手按了牆上的按鈕調高溫度。

金厲旭沒有回答,從衣櫃裡拿出飯店的浴袍遞給他。卻在此時發現曹圭賢的視線正停留在自己被雨淋濕而變得透明的白色上衣胸口位置。

那眼神像是老虎盯著獵物一般,藏著極度危險的深沉慾望,赤裸而又迷濛,令人難以捉摸。

「呀!你在看哪裡啊!!!」金厲旭把雙手交叉摀在胸前,瞪著他「別以為都是男人我就會放鬆警惕。我要換衣服了,你轉過去。」

「等一下,毛巾放在哪裡?」

「在你後面的櫃子裡。」

金厲旭邊說邊走過去、伸手打開櫃子,卻一個不小心踩到地上的水漬打滑,整個人往前跌;就在他以為自己應該會直接倒在地板上的同時,一雙有力的大手拉住了他,兩個人隨著重力拋出、雙雙跌向牆面。

「你沒事吧?」稍微扭傷的手臂有點疼,但直接撞在牆壁上的曹圭賢應該更痛,金厲旭擔心的詢問著;曹圭賢沒有回應,只是緊緊握住他的肩膀,望著。

那樣熟悉的眼神太過炙熱、太過懾人心神。被這樣看著,金厲旭覺得有些心慌而移開了視線,動了動手臂想掙脫卻發現自己的手已經開始麻痺沒有知覺了。

「呀,你到底想做什麼?放開我啦。」

「你說呢?」曹圭賢慢慢靠近,溫熱的氣息劃過臉龐、像絲線般軟軟的灑落在頸間,麻麻癢癢的「你覺得我想做什麼呢。」

「你.......」那人分明的指節按在肩頭上的溫熱觸感,隔著濕濡的衣物透進皮膚,灼熱越發;因宿醉而疼痛欲裂的腦袋像電線短路般停擺,體內尚未揮發的酒精占領了思路。此時此刻,早已心慌意亂的金厲旭完全無法理智思考,從唇間吶吶吐出一句:「該不會是想吻我吧。」

話一出口,金厲旭馬上從渾沌的思緒中驚醒過來,氣惱著自己怎麼會說出這麼不像話的話,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同時,他在曹圭賢眼中看見了一絲訝異,隨後轉為危險的暗流。

 

「如果我說是呢。」他說,笑著。深沉而不明所以。

 

 

 

 

 

 

arrow
arrow

    EC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11) 人氣()